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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花谷的故事 [原创长篇小说]
六十五、
丁特派员骑着摩托带着马书记和方凌还没有进村，就看到一个女子披头散发挎着个包袱迎面走来。方凌仔细一瞧，那不就是冯小妮吗？他马上对马书记说：“马书记，这是冯小妮，就是王卫光搂着睡觉被人们当场捉住的那个女人。”
马书记马上让丁特派员停住摩托，当摩托车停稳的时候，冯小妮已经走过去了，还可以听到她那伤心的哭泣声。方凌喊道：“小妮嫂子，你回来！”
冯小妮站住了，先是看了看方凌，再去打量着马书记和丁特派员。方凌问道：“小妮嫂子，你这是要到哪里去？哭什么啊？”
方凌这一问，冯小妮哭得更伤心了。方凌说：“这是公社马书记，你有什么话可以对马书记说。”
冯小妮又打量了马书记一眼，接着就来到马书记面前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哭着说：“马书记给俺做主，俺和王卫光没有做一点见不得人的事情。可是刚才俺公公婆婆都去骂俺打俺，还说要写信给俺丈夫，让他跟俺离婚。昨天夜里的事情太离谱了，都是王有财那个挨千刀的陷害俺。”
马书记连忙说：“你起来起来，新社会了，不兴下跪。”等冯小妮起来了，马书记就问道：“你说是王有财陷害你的，有什么根据？”
冯小妮说：“王有财今天早晨都去说了，他们这样陷害俺就是为了整倒王卫光，这都是曲岩的主意。曲岩还答应事成后让王有财干副书记，还写在纸上。那张纸王有财就装在棉裤兜里，还拿给俺看过。”
马书记问道：“那你敢当面指证王有财吗？”
冯小妮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：“他都把我害成这样了，有什么不敢的？”
马书记说：“老丁，你先过去，先把那个王有财控制起来，我们随后就到。”
丁特派员答应一声，骑上摩托，一溜烟走了。马书记、方凌和冯小妮也往大队部赶去。
再说会场一开始是花带露、马宾和王照平一起向曲岩开火，曲岩也没有工夫理会王卫光。好久花带露他们才平静下来，曲岩就清了请嗓子宣布开会。他先说：“同志们，昨天晚上，我们村发生了一件让人感到十分丢脸的事件，那就是王卫光和冯小妮通奸的事情。王卫光作为一名共产党员，尤其还曾经是我们村的党支部书记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，让我们十分痛心。今天这个会议，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整王卫光，我们是遵循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：‘惩前毖后，治病救人’，让王卫光深刻检讨自己的肮脏的思想动机，深挖自己的肮脏的思想根源，从而达到改正错误的目的。同时，也希望广大社员严厉批判王卫光的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，帮助王卫光改正错误。希望大家积极发言。现在先让王卫光先自己作一下检讨。”
王卫光说：“让我作一个情况说明可以，但如果说让我承认昨天晚上我是有意与冯小妮通奸，我不能接受。”
曲岩说：“王卫光，希望你认清形势，不要顽抗到底，还是争取个好态度吧。”
这时候王有财振臂高呼：“打倒王卫光！”“王卫光不老实就砸烂他的狗头！”
这都是在文革期间时髦的口号，人们也都习惯了，只要有人带头，大家就盲目地跟着呼喊。口号声一起，气氛立刻紧张起来，现场充满了火药味。曲岩使了一个眼色，大虎二虎立刻过去架着王卫光的胳膊往前面拉。王卫光气愤地骂道：“你们就是两条狗。”
这时候肖寒和牛娟心中十分焦急，心想关键的时候方凌到哪里去了呢？肖寒已经吓得双腿颤抖，泪水也流出来了。牛娟则大声说：“曲岩，我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“什么问题？”曲岩狞笑着看着牛娟。
牛娟说：“王卫光的事情正在调查阶段，你凭什么现在就说他与冯小妮通奸？上级给出结论来了吗？”
曲岩说：“俗话说：捉奸拿双，捉贼拿脏，王卫光赤条条的被许多人捉奸在床，这事情还不是小葱拌豆腐，一清二白吗？还需要什么结论吗？”
这时候王有财又领着喊起口号来：“王卫光顽抗到底死路一条！”“打倒王卫光！”
牛娟只好等口号声平息了才说：“王卫光明显是被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陷害的。”
曲岩一拍桌子大声说：“牛娟，你不要胡说八道，说话是要有证据的。你说王卫光是被人陷害的，你拿出证据来。”
牛娟说：“现在我还没有证据，但是我相信真相一定会大白天下的。”
曲岩说：“没有证据你就敢替王卫光喊冤鸣屈？你这样是要承担责任的！”
牛娟不屑地笑了笑说：“我就替他喊冤叫屈了，你又能怎样？”
曲岩心想还真的拿她没有什么办法，于是就神情暧昧地笑了一下，问道：“王卫光平时给了你多少好处？你和王卫光是什么关系？王卫光本来犯的就是作风方面的错误，你可不要让他罪上加罪啊！”
牛娟怒道：“曲岩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曲岩说：“什么意思你可以慢慢思考。”
牛娟说：“曲岩，你这个人很卑鄙，你知道吗？”
曲岩说：“是吗？我可不知道啊，今天是第一次听你这样说。”话题一转，“王卫光，赶快检讨你的错误。”
王卫光心想连牛娟一个女子都这样勇敢，同曲岩真刀真枪地对着干了起来，我更不能示弱。他说：“今天，我首先要感谢马宾两口子，王照平同志，还有牛娟姑娘为我仗义执言。在我王卫光最困难的时候，你们站出来给我支持，我会永远记住的。另外，我还要感谢我的妻子肖寒，一如既往地……”
刚说到这里，话头就被曲岩打断了，他说：“王卫光，你这种口气那象在做检讨？到象是在做报告，”
王卫光说：“我又没有说我是在做检讨。”
曲岩说：“你要是再这样顽固，我们就不客气了。”
王卫光冷冷一笑说：“请便。”
王有财怒道：“王卫光，你当书记的时候嚣张，如今一撸到底了怎么还是这样嚣张？看来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，你不知道桃花谷以后是谁的天下。”说着就过去揪住了王卫光胸前的衣服。
肖寒尖声叫道：“你怎么还动手？”
王有财用色迷迷的眼光看了肖寒一眼，对王卫光说：“王卫光，好事都被你占全了，当着桃花谷的头儿，睡着最漂亮的媳妇，你他妈的怎么就这么命好？有道是三十年河东转河西，你小子也该倒霉了吧？——哎呀妈啊！”正说到这里，被王卫光抡起拳头狠狠地杵在眼睛上。他叫了一声就蹲在地上，双手捂住眼睛，大叫大嚷：“反了，反了，都这时候了还敢打我！”他一边叫着，会场上的人就一边大笑。突然王有财听到会场上的笑声戛然而逝，一下子嘈杂的会场变的很安静。有脚步声向他走过来，那人握住他一只手，他感到手腕处蓦然变的冰凉，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。动了动手腕，觉得两只手不自由了。怎么回事？他连忙睁开眼睛，首先看到两只冷冰冰的目光，接着就看到了那张令他胆寒的脸。啊，是丁特派员。再一看自己的双手，被拷住了。刚才他还以副支书的身份活跃在会场上，怎么挨了王卫光一拳头之后，转眼就被手铐拷住了呢？这反差也太大了。刚才自己带领大家喊口号，心情兴奋，虽然穿着灯笼裤也没有觉得冷。此时被手铐拷起来之后，突然觉得寒冷起来，不由得全身发抖，双腿发飘。曲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莫名其妙，问道：“丁特派员，怎么回事？”
丁特派员笑着说：“我看他跟人打架，所以就把他拷起来了。”
曲岩说：“这我可以作证，刚才是王卫光动的手，王有财没有动手。”
丁特派员说：“我不管谁先动的手，只知道他和人打架了，而且有劣迹，所以就拷他了。”
曲岩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，问道：“丁特派员，不知道你来有什么事情，就你一个人来了吗？”
但是丁特派员没有回答。
王有财说：“丁特派员，给我把手铐解开吧，给我留点面子。我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。”
丁特派员问道：“你说一下，你现在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？”
王有财刚要回答，曲岩连忙把话头接了过来：“有财，不要说那些没用的。你又没犯什么事，丁特派员拷起你来是跟你开玩笑呢。”
丁特派员正色说：“我可没跟他开玩笑，能随便拷人开玩笑吗？”
“那丁特派员为什么要拷他呢？”曲岩问道。
丁特派员说：“一会你就知道了。”
丁特派员的话音刚落，只见从会议室门口涌进一行人来，分别是马书记、方凌、冯小妮和宋小雨。曲岩一看这个场面，知道完了，心中恐惧到了极点。但他还是强做镇静地跑过去同马书记寒暄着：“啊呀，马书记来了。昨天夜里你没休息好，今天应该好好休息一下。”一边寒暄着，一边就要同马书记握手。马书记把手往身后一背，曲岩伸着的那只手就尴尬地停在那里。马书记说：“我哪敢休息啊？我要是再休息，桃花谷就闹翻天了。”说到这里，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曲岩，问道：“你这是在干什么？”
曲岩结结巴巴地说：“我……我……我在召集社员开个会议，帮助王卫光同志认识一下错……错误。”
马书记喝道：“谁让你开这个会议的？”
“我……我，马书记，也许我考虑不周。”曲岩有些语无伦次了。
马书记冷冷一笑说：“你怎么会考虑不周？你这个同志很有心计的。现在王卫光同志的问题有了新的证人。”转身对冯小妮说：“冯小妮，你可以在这里当着乡亲们的面洗刷自己的……啊，事情。有什么话，说吧。”
冯小妮从来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讲话，扭捏了有半分钟的时间，终于开口了。她说：“街坊们，我……我冯小妮不是个好女人，这我承认。但是大家看到我和王卫光睡在一起的事情，是有人陷害的。是他和他！”说着，先指王有财，再指曲岩。
曲岩立刻尖叫起来：“你，你可不要血口喷人，你说话要有证据。”
冯小妮没有理他，接着就把今天清早王有财在她家里说过的话在这里重复了一遍。接着，宋小雨也把那天晚上在曲岩家屋后听到的内容也说了一遍。全场顿时轰动了，大家相互议论纷纷，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。牛娟和肖寒这才知道为什么方凌突然间不见了，心想马书记肯定是他请来的。王有财已经蹲在地上抖成一团，曲岩脸色惨白，但还在负隅顽抗。他说：“马书记，你可不能光听一面之词。你看这两个女人，一个是事情的参与者，也就是王卫光的姘头，另一个是地主的女儿，平常和王卫光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浑。比如王卫光把他弄到缝纫组工作就是个例子。为什么那么多贫下中农的子女都没有到缝纫组工作，宋小雨这样的家庭成分反而就进了缝纫组呢？当时研究这件事情的时候，我是不同意的，但是架不住王卫光搞一言堂，家长制。你想这样两个女人的话可信吗？说不定是王卫光提前安排好给自己翻案的。”
马书记没有理曲岩的这番话，对丁特派员说：“看看王有财裤子兜里装的什么。”
丁特派员搜了搜，什么也没搜到。
冯小妮说：“王有财今天早晨穿的是棉裤，不是这条裤子。”
马书记问道：“王有财，你把棉裤呢？”
王有财有气无力地说：“棉裤被我脱在家里了。”
马书记吩咐丁特派员押着王有财到他家去搜棉裤兜。丁特派员押着王有财走了。不一会丁特派员又押着王有财回来了，把一团象糨糊一样的东西交给马书记。马书记一看这就是一张写了字的便笺，但是被水泡的什么也认不出来了。见到这样曲岩暗自松了一口气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。马书记问道：“王有财，你老实坦白，这张便笺上原来写的是什么内容？”
王有财抖抖缩缩地说：“忘记了。”
“那你说这张便笺是谁给你的？”马书记又问。
王有财说：“没有人给我，是我从大街上拣到的。”
马书记见问不出什么来，心里有些着急了。这时候只听宋小雨脆生生地说：“那天晚上我看见了，这是曲岩写的委任状，内容是事成之后封王有财和大虎二虎他们做官的。”
曲岩吼叫道：“宋小雨，不许你诬蔑革命干部，你什么居心？你是不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毁掉桃花谷的革命政权？”
马书记瞪了曲岩一眼，鼓励道：“小雨，不用理他，有什么话，你只管说。”
宋小雨说：“当时这份委任状是用复写纸写的，一共写了六份，内容大概是说他们结成什么联盟，推翻王卫光在桃花谷的统治，事成之后王有财当副支书，大虎他们当保管会计民兵连长和治安主任什么的。我本来想第二天把这件事告诉王卫光，又有顾虑，怕万一曲岩他们是写着玩的，到时候并没有做出什么来，王卫光再怀疑我是挑拨干部之间的关系。”说道这里她低声说：“因为我家庭成分不好。”
曲岩声嘶力竭地咆哮道：“宋小雨，你已经是在挑拨干部之间的关系了，你要为今天的话付出惨痛的代价的。”
宋小雨没有理他，继续说：“当时那份东西写完后，每人分了一张。我亲眼看见曲岩的那张被他锁在他家的三抽桌中间的那个抽屉里了，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。”
马书记对丁特派员说：“你去搜搜看，那份东西在不在。”
这时候曲岩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了，说：“马书记，不用搜了，我主动交出来，主动交代我的问题。不知道这还算不算坦白从宽？”
王有财和大虎四兄弟见到自己的首领先缴械了，也立刻争先恐后地说：“我们也坦白，我们全坦白。”
就这样，结成什么革命联盟的一帮乌合之众，顷刻间分崩离析。
[未完待续]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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