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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刀

吴江叶元礼，少日过流虹桥。有女子在楼上见而慕之，竟至病死。气方绝，适元礼复过其门，女之母以女临终之言告叶，叶入哭，女目始瞑。
----[清]朱彝尊

余疑朱氏所记或有误，因赴吴江访之。果另有文章，待细细讲来－－

女姓窦名婉，乳名“妙儿”，年方十八。是日，女之母以女临终之言告叶，叶入哭，泪落女口中，女复醒。叶欣与结连理。时在夏仲，草木葱葱，礼与窦氏琴瑟甚和。

经秋及冬。
礼经济仕途不达，屡遭小人陷诬，忧烦日甚，每夜独酌。窦氏因畏寒，疏于梳洗，闱中隐隐有秽气。礼恶之，不忍告，云雨遂荒矣。窦氏不解，疑礼有外遇，怒责之。礼欲斥，忽自念：窦氏视予为翩翩公子、堂堂丈夫，一至为余“思毙”，此情何堪哉！至今予碌碌无为，一无所成，复以何颜面责妻耶？至此，气顿之。
元礼有相投者数人，时聚饮。某日，引三五至家中，通宵呼号作乐。窦氏大愠，强抑之。晨，客去，礼醉寐，窦氏搜其囊中人民币、信用卡及手机等物，秘藏之。
暮，礼觉，将出行。寻手机欲聚友，不复见，钱财亦无觅。大惊，呼：擒贼！窦氏窃笑，掩口止之，正色曰：妾收之，自兹，财政大权予将独揽！一切开销均需预提规划，核准发放之！
礼恼，曰：岂有此理？！窦氏缓言：昔有武氏开创大周，今焉不能女子执政？毛主席曾曰：女子半边天。故吾家之外半边天与君，内半边天属妾，此天经地义，君何异哉！况当日妾能为君情死，今汝不能与妾“人权”乎？！
礼无言，嗒然坐。

春，礼由税务司贬至某国企。
昔地肥水横流，今处苟延残喘；昔为国家公务员耀武扬威，今乃光荣劳动者低三下四。礼体弱，不堪烦劳，渐失昔时风采，外交之事亦疏矣。
春暮某日，窦氏以礼薪薄，酒事令戒。礼大怒曰：吾何以乐？汝过甚！窦氏膛目，右手食指向礼，左手食指向灶，作狮吼曰：吾何以炊？！礼气馁，喘无语。
光阴流转，窦氏骄日盛，不复昔时“妙儿”情怀也。日间每遇达官大款、香车佳人，归必加礼以冷语，餐饭亦不事矣。礼初怒，渐气衰，终受矣。
是时，故人因礼吝啬，或讥或弃。礼举目无朋，忧愈深，无以排遣，盖以书画聊解之。时华夏已入世贸组织数载，扶桑国造纸业大举犯九州。盖其已于“文革”后期盗取宣纸工艺，虎视中原久矣，今正可逐鹿。初，廉价倾销，令中土厂家相继亡闭。继大举收购，立“大东亚纸业股份有限公司”，独垄宣纸之业，纸价渐增数倍矣。或疑，吾国无以抗乎？！非也，盖日人善用“糖衣炮弹”腐我“人民公仆”也，加以业界多为国企，执其政者无志进取、有道挖墙，安有不亡哉？！如何不亡哉！！
城门即已失火，池鱼焉能免殃。礼家境本已菲薄，今市纸之资难继。初，窦氏期其艺事有成，或可发迹，勉强供之。然，如今风雅道场，其腐朽不让庙堂。礼一介腐儒，不擅交际，更有讥媒体之无知、嘲显者之卑鄙，或曰狂生，或曰“傻冒”，焉可闻达？！
窦氏方悟，不复期之。盖自进取也。初事文秘。
礼失业，无所事，唯游荡。

夏仲，出行每左顾右盼，或察风云之变幻，或赞花草之美艳，或摩识者臂，或抚幼儿顶。后渐沉郁，及秋暮，不复与路人言，终无语矣。冬某日，路人见礼呼号奔走，赤一足也。忽茫然若痴，忽嘻嘻而笑，忽念念不知所云也。乡人风传：窦氏依傍某巨贾号“大黑”者，礼虽恼怒，然衣食窦氏，复惮“大黑”者心黑势大，无可奈何，积郁日深，致痴颠也，云云。

翌年春，窦氏经理某司公关，积蓄已丰，有花园别墅，不知或购或受，独往之，不携礼。此前曾佣一村妇名“于考拉”者，遗其以活礼。尚有闲室一间，恰有异乡客寻租，赁之。
客复姓独孤，幽州西坨村人氏也，因失业下岗，柴米无继，其内室风闻吴江某湖产某鱼，不多得，价甚昂，令赴渔，独孤氏不敢违，遂至此。
奇哉！莫明何时何故，独孤客与礼竟甚投，致礼与之言也！

至三夏，礼疾渐若平，不复嘻笑，然忧色归矣。
秋某日，独孤客告礼：渔无所获，盘缠将尽，明日一渔当归矣。
翌日，独孤客散长发、驾扁舟，渔湖上。时秋风瑟瑟，荻花飘飘，白水苍苍，断鸿声声。客抖网而渔，凡四网，每网皆获奇鱼一，鳞甲斑斓，碧目盈盈，最奇处，皆作哭泣声，并泪眼婆娑也。客五网之，坠坠几不可收，及出水，客大惊，乃礼耳，气已绝，手握紫毫一管，似存墨迹然。
独孤客涕泪不止，忽见鱼身若有文，俯察之，身各二字，竟为：情为何物、人生如梦

独孤客坐良久，忽叹曰：愈礼者独孤也，杀礼者，亦独孤也。

巴刀

异史氏曰：
噫!情之为物也，其误人者耶？其亦与时而移耶？世有不移之情者，其多夭丧者乎？欲移不可得也。而复有老死而不渝者，于今何可得而睹哉？夫“那个少女不善怀春，那个少年不善钟情”者，其特谓少男少女乎，及其壮老，复将何如？夫造化弄人，莫此为甚。方其赋人以情，或期其相合，乃续其后，然人复多为情所困，有情者乃乐多而忧少，其将褒之乎？惩之乎？六畜无情，其生亦蕃，死亦无忧，何待情而发乎？圣人无情，乃能入圣；下人不及情，或可无忧，情其何物，何乃特误有情之人耶？
观夫元礼之窦氏，当其钟情，不谢桃花人面之姝，元礼何幸而得之，直教人羡杀。及其死于斯，亦复令人痛杀。噫，情其生之乎？杀之乎？
情其如诗乎？诗无理、无禅、不入俗、不及讼，乃为其至；情不知所由、不问贫富、不事生计、不关蹇达，乃为至情。所以佳诗常得于无机，至情常止于昏姻者耶？及其合而为生，自谋柴米，贫则怨，富则乱，渐迷当初钟情之旨，亦几人能悟哉。
钟情也者，是喜亦乐，怨亦乐，相思展转，衣带为宽，竟及命如悬丝，而一笑便解，不复计较者，何则？情之所至，不吝所失，亦不留意所得也。元礼窦氏因情而绝，至矣，元礼感而取之，善哉。至若昏后，窦氏乃以此责无礼，元礼复以此而自责，以不能为之富足而内惭，不知情之所望，情而已矣，既已倾情，复何足愧。是倾情而后望报，同心乃似戴恩，已失至情之旨矣。悲夫，世间至情之合，昏姻不幸，常缘于此，岂不痛哉。
人之别于草木牲畜，以其有情，然人之同于草木牲畜，皆赖衣食而生。夫百兽取食，弱肉强食，无情可计；人取之于世，则强者得而弱者失，考其所谓强者，薄情其一也。是无情为强，有情为弱，无情常足，有情常乏。遂使世间女子，欲得其匹，有情有财，恒不可得而兼。元礼窦氏始而求情，终而事财，岂情之质弱，一至于斯？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，幸耶？不幸耶？
然则男儿当何取乎？夫至情则智愚贤不肖无别，而谋生恒别之。常欲得而兼，而常不可得。元礼元礼，多情误你，汝竟多情而死，不欲无情而生耶？生死之间，岂无他途哉，伤尔不解自强矣。噫，男儿有情，若不自强，不若为女子矣。

美a足b

明天再看，今晚实在困了！

美a足b

是啊，亘古以来，有多少感天动地的爱情不过是文人墨客的想象罢了。姑妄看之，姑妄听之。

龙虾崽

巴刀虽言是游戏文字，观之，实写尽世态炎凉。夫夫妻之伦，实属世间最厚重之情，盖父母虽生养吾身，而不过尽孝半生，儿女虽吾所养，不过承欢廿余，是故夫妻失和，实令人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？！
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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